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舒婷,一根沉重的羽毛

2000-06-14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●新书过眼录    □赵武平 我有话说

5月9日夜晚,趁母亲输完液体的空隙,我踏入医院不远处一间人头攒动的网吧,惊喜地看见DanGold的“伊妹儿”,说夏初行世的耶鲁美国研究年刊,创刊号就有我对《亚洲法案》一书的评论。消息无疑让我兴奋和感慨。兴奋,因为这毕竟是自己的文字,首次见于英文杂志;感慨,则是由于想起去年7月流火的日子,在大洋彼岸夜以继日苦读撰写的情形,而且相仿的境遇,舒婷竟也曾经遭逢——她去德国“生活写作一年”,用“与寂寞相持”的岁月,换回一册漂亮别致的《柏林·一根不发光的羽毛》(花城出版社1999年7月第1版,290页,17.80元),是本图好像比文还多的书。

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。学术交流项目参加者尽人皆知,就像舒婷所言,“既然抗拒不了诱惑,答应了人家给付的昂贵的国际机票,又免费接待旅游观光。中国人讲究投桃报李,讲究言出必行不可失信于天下……”(页233,《用鸟语啼鸣》),你肯定得答应对方并不过分的请求。我们的朦胧诗人居德虽久,精神却不轻松。她的家书很动情,说“压的最重最困难的任务是诗,而诗原是最任性最软硬不吃的,需要机遇和等待。”“虽然长诗写作不能松懈,但三月底之前,我还得交七篇短文给《德国之声》,一共需要二十篇,他们已将合同寄来。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也。”(页265至273,《写作自闭症:关于长诗〈最后的挽歌〉的写作通讯》)顶着压力独旅异域,谁能悠哉游哉?“总有写不完的东西,一直焦急着不能放松。睡眠不好,夜里盗汗,白天萎靡不振,午饭后喝过茶才能伏案工作。”她受的洋罪,我深有同感,也难得她不抱怨。女诗人生就比男同胞能忍辱负重?我无法忘记,第三辑“寂寞,举起毛??的前爪”里,那并非笑话的趣事:她相熟的诗人某君,好不容易获邀抵欧,避居孤岛别墅创作。头天,散步游泳,晒太阳;次日,心空且慌,力乏欲眠;第三个清晨,盼来小艇,没等靠岸停稳,即飞身上船:快走快走!

负在舒婷身上的重压,并不仅仅源于作诗和写随笔,而且来自阅读和冥思。她看的书,也许连你我闭门在家,都未必敢奢望去读:“我带了整整一箱哲学理论、宗教入门和文学作品呢”(页147,《不发光的羽毛》)。只见有人从国外往回带书,没承想舒女士竟向外国输出。她故而蒙受委屈,“……塞进《西方音乐史》、《中国古文化博览》,尽是些平时啃不动的大骨头。……以致在香港行李超重34公斤,被课于重金6000多港币。如此代价,一当我正襟危坐打开《佛学精华》,脑壳就剧烈痉挛,要逃向调频音乐台正播放的轻音乐。”(页3,《纯黑流行色》)她笔下自比羽毛,但你看见的,不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。

或许读书成本最高,所以我感到她写得最好的,就是“看张”的那组《读书笔记》,如果不算富含诗意与哲理的《与寂寞相持》《渡向彼岸》和《不发光的羽毛》。因为,“到了德国后,我才像英国女作家吴尔芙所号召的那样,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。为此,我给自己订了严格的作息时间和写作计划。”再说,也唯有张爱玲,她才读得最起劲,最悠然自得。有自白为证:“读到《公寓生活趣记》,说‘六楼苍蝇几乎绝迹,蚊子少许有两个。如果他们富于想象力的话,飞到窗口往下一看,便会晕倒了吧?’我乐过一阵,赶快掩卷,必须省着点。羁旅德国还有半年,书虽带了上百本,能养眼(美字美文)、养心(引古据今)、养神(情趣盎然)三者兼容的疗饥之长效食品惟有一二耳。”

这书的代序《试一试拚盘》说,她“尝试了一种‘跨文体’写作结构,让多种文体串缀起来,如:嵌入家父病危的手书,儿子在德国作文,资料、文献、日记、诗作以及丈夫‘吾国遥控’和‘谆谆教导’等等。”这的确好玩,也有纪念意义,尤其在她和家人看来。她有些像瓦尔特·本雅明,他“最大的野心是写一本完全由引文组成的著作”。《本雅明:作品和画像》(孙冰编,文汇出版社,1999年1月第1版,266页,10.00元)里,有熟人译文说,“本雅明有两本短回忆录,……记述了自己在柏林度过的童年和学生生活,是他对自己最精微细致的自画像。”可诗人有别于哲学家,两人想法自不相同,“我希望它有别于旅游指南(这样的书正越来越多),留学生文学(也不少),通讯报道,打工日记,或者有关德国社会与文化的研究论文。”她无意扮演记者角色,但却又以记者身份享受优待,观摩过电影节。不难看出,那些不知所云的影评片断,以及给传媒的见闻散记,并非挑剔读者期待的文笔。她仿佛没有耳闻,爱伦堡半世纪前,就在北京讲过:“我是一个作家,但我也从事记者工作。……有些国家的作家是有点看不起记者,轻视记者的。这是不对的,因为能够做一个好记者,总比作一个坏的作家强得多。然而能够做一个优秀的作家,却未必能做一个较好的记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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